第四十五章 一夜东风感旧知(2/3)

朱师父打断公，看着他：“我思来想去，还是把它留给你最让我放心。”说着捋了捋白的胡，笑叹一声，“为师年轻时也不乏轻狂，当年为了换得这幅卷轴不惜悉数变卖家当，也因为此事，妻儿在乡间的日一直过得很清苦。追溯起来，我自天启六年就上京应试，可却屡试不第，只在京城潦倒数载，用尽了还乡的盘缠，心里虽无一日不在挂念妻儿，可又有何颜面去面对他们？等到崇祯朝终于登第举了士，无奈时运不济，偏偏赶上李自成带兵闯了京师，没过几天大明朝就亡了。为师当时心灰意冷，多少人都劝我把卷轴卖了吧，一家老小也能过上好日。为师也被说动了，想着等卖了卷轴就弃文从商，从此往后便再也不读书了，心想读了大半辈的书了，到来又有何用啊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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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那也不抵……”

朱师父摆了摆手，认真地：“差矣，成家立业，不成家何以立业啊？为师这么说并非是在宽你，这几年你我师生二人虽两地分隔，音信难通，可为师一直跟往返于京蜀两地的商贾士问询你的消息，得知你未能参加癸丑年的廷试的确曾为你抱憾不已，不过也知你这两年并非虚度。去年士祯来四川设坛讲学，专程给我带了本‘渌亭杂识’，我细细看了看，虽有不少值得推敲之，不过论见地确乎比以往要远不少，想来在国监寒窗两年着实受教不浅，我这个师父的是打心里替你兴啊。”

我听见房门一连串的脚步声，搁煤炉夹，起走过去开门，刘掌柜领着两个伙计端着好的菜屋，“快快，赶的给摆上！”我把好的雕酒端到圆桌上，刘掌柜指着圆桌上的几菜，笑眯眯地边指边：“泡椒杂，白烧梅菜扣，豆，麻婆豆腐，葱烧财鱼，沸腾

“‘寒帖’素来是您的珍之，多少人一掷千金求您手您都不肯，前年竟托荪友先生捎给我作成婚贺礼，成德收得如何心安？”

我了煤球，朝里屋看过去，只见朱师父拍了拍公的手背，“你还说，当日说是来给为师践行，书页里竟夹了那么多银票，我也糊涂，居然一路上都蒙在鼓里，一直到了四川家中才知，还是你师母发现的。”

我走到架边，把架上的盆端到门的条桌上，将碗碟浸到里过了过，听见公轻叹了一声：“那年中了会试，壮志满怀誓要去金殿上一试手，可终究世事难料，临阵大病一场误了当年的廷试，双亲这才主把婚事提前办了。您素来对我希冀满怀，可成德却至今一无所成，这几年也着实没颜面拜谢恩师，您未亲自到，成德心里反倒是舒络些。”

朱师父说到心酸，声音唏嘘起来，“可最终还是你师母劝住了我，她知我心有不甘，即便不走仕途也不了不问世事的闲人。如今想想，在京城为官治学数十载终究是有沉无浮，虽说问心无愧，可也着实对不住妻儿啊，原想回乡好生补偿他们，可没想到你师母却等不及了，直到她临终我才想明白一件事，你师母当年是对的。倘若当初真把那卷轴卖了，不消几年就不知会辗转到何人手上，如若被书香门第收了去，倒也还心安，可若是转卖给渔利的商贩，好东西岂不是被白白糟践了？苏东坡留的真迹原本为数不少，可元世祖一把大火来，妥善存世的还剩多少？容若，你尚且年轻，若能替为师保好‘寒帖’，也算是了却了我一桩心事。”

我把在温里过净的碗碟端过去在圆桌上摆好，“爷，我去外间把府里带来的那壶陈年雕给。”公“嗯”了声，微笑着：“今儿没外人，完了酒就一过来吃。”我应了声是，福了福而后走到外的凳上坐好，把酒壶放到盛着温腾的瓦罐里，随即拿煤球夹了炉底。

公：“朱师父，这几年一切可好？”朱师父颔首，“都好，在蜀地四云游，活得比过去潇洒自在多了。前年你成亲，我原本要来喝喜酒的，不料临行前你师母突然病重，就不得不缓行了。”说着拿起茶杯难掩伤地了悬浮着的茶叶，公稍顿了顿，“师母的后事可料理妥当了？”朱师父搁茶盅，了，神迷离起来，“葬在青城山脚，漫山遍野的青竹，山清秀的，是个终老的好地方，等再过上几年，我也要上青城山陪你师母去。”

斜跨着沸壶屋倒，我把壶盖盖好，复把茶壶提过去给朱师父和公倒茶。朱师父注视了公好一会儿，笑着拍了拍他的肩，“到底是成家了，气神看着是和过去不一样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