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一夜,在她的棺椁前,他曾问若有一他变成了恶人,她是否还会爱他。
那时她多想亲口告诉他,无论他变成何种模样,她都不会抛下他。可是她却再也开不了口。
在他离世之后,她的意识越来越模糊,她知道,这一次是真的要走了。
她这短短的一生中,失去了许多,也得到了许多,她舍不得的,放不下当的,最终都离开了她。
人若是有妄念,便会渴求来世。而她的妄念,唯有那一人而已。
她这样想着,眼睫微颤,晶莹的泪珠一颗一颗划下,她抱紧膝盖,蜷缩在角落之中,终于肯呜咽哭出声来。
穿着一身淡青衣裙的小女使听到寝室之内的哭声,慌忙捧着面盆进了屋子,她将东西放下,行至榻前,缓缓抱住那个哭泣的姑娘,慌张道:“姑娘这是怎么了?”
宜锦抱紧这具温暖的躯体,渐渐回过神来,她怔愣地看着自己的手,不像她为游魂的时候,现在她能感觉到温热的体温,能够切实地拥抱着眼前人。
眼前这个小女使,双丫髻上颤着红头绳,一双圆乎乎的小脸上仍旧透着稚气,与上一世她死后那个沉默稳重的姑娘判若两人。
她心中有个荒诞不经的猜想,颤着声音问道:“芰荷……,如今是昌平几年?”
芰荷替她理了理鬓边凌乱的发丝,道:“姑娘定是昨夜照料小公子累糊涂了。如今是昌平四十二年春。都快卯时了,再不起身去给柳姨娘请安,她又该在侯爷面前嚼舌根子了。”
宜锦听了回话,证实了心中的猜测。她想起当初在云来书院,净空住持赠给她的那串佛珠。她回到了昌平四十二年 ,是不是与也与那串佛珠有关?
这一年,她十四岁,有许多事情还没有发生,譬如那场让阿珩身子彻底垮下去的高热,譬如,阿姐宜兰的婚事。同样的,也有许多事情已经发生,无法更改,譬如,那个清冷绝望的少年,在与忽兰的战役中被暗算,再也无法站立,正处于人生中最黑暗的时光。
她想到这里,一颗心拧成一团,开始有些酸涩。
芰荷替她梳了发髻,铜镜中的少女虽然尚显稚嫩,却明眸皓齿,肌肤胜雪,唇绽樱颗,已显出艳丽的风姿。
宜锦怔怔地看着镜中的自己,沉默着换了衣衫,同芰荷走过嶙峋的假山,过了穿堂,迎面三间上房,瞧见正中那间加了牌匾的风荷院。
这是柳氏与薛振源的居所,今日薛振源休沐,并未上朝。宜锦走到正门外,正准备入内,却听见柳氏道:
“宜兰,你今年十五,眼看着也到了成婚的年纪,你母亲给你定下的江家,不过是低贱的商贾之家,哪里比得上陆家一门清贵,祖上也都是读书人。你若嫁过去,日后就是官夫人,不比做个商贾娘子强些?今日一早叫你过来,就是为了说这事。”
宜锦透过格窗,瞧见宜兰正坐在柳氏下首的玫瑰椅上,阿姐垂着脸,没有什么表情,“既然母亲和父亲都做好了决断,还叫我来做什么?”
柳氏看了宜兰一眼,委屈道:“大姑娘这话夹枪带棒的,这家里,向来是侯爷做主……”
薛振源不满地瞥了宜兰一眼,呷了一口茶,慢悠悠道:“那江家的庚帖与聘礼,我已叫人退回去了,即便是你不愿嫁陆家,也嫁不得江家了。更何况,陆家公子才中了去岁的探花,如今为翰林院编修,还有的往上爬,体面尊贵,你有什么不满意?”
他又接着道:“论才情品貌,你在燕京闺秀中也不过中上,能得这样一门亲事,已是高攀。你不为这个家着想,也该为知知和阿珩着想,得个中用的夫婿,他们日后的亲事也会容易许多。”
宜兰不喜柳氏的嘴脸,更反感薛振源所说的话,但她却没有反驳。
她们姐弟三人在这府中本没有任何倚靠,若只剩她一人,她完全可以同柳氏撕破脸,可是她不能不顾阿珩和知知。
宜锦听到这里,掀了门帘进了屋,行了礼,问了安,只是叫出父亲这个词时,她心中忍不住有些恶心。
她永远也不会忘记,上辈子阿珩的死,同薛振源脱不了关系。
这一世,她定然要好好护住阿珩,也要叫阿姐自己决定自己的婚事。
柳氏着淡青色湘裙,妆容得体,见了宜锦,微微笑道:“三姑娘今日怎来得这么晚?日后到了别人家也这样,定然叫人觉得咱们侯府没规矩。”
薛振源也皱了皱眉。
宜锦与宜兰对视了一眼,却淡然道:“姨娘,昨夜阿珩身体不适,我守了整整一夜,这才来得晚了些,若是因此惹了姨娘不喜,都是我的不是,任凭姨娘责罚。”
话罢,她拿帕子擦了擦眼角,她身形本就纤弱,再如此作垂泪状,饶是薛振源,也觉得是柳氏委屈了她。
柳氏自宜锦开口叫姨娘的那一刻就有些绷不住了,自从乔氏死后,她被侯爷扶□□里上上下下谁不尊称一声夫人,今日眼前这个小蹄子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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