东跨院里的哑人仆婢全撤了下去,换上了普通的下人。
而这些新人,本都归内监总管成素负责。
他是谢承思身边的老人,从他还是幽居鸿永阁的宗子时,便在身边伺候,后来随着谢承思离宫开府,成了他身边的内监总管,称得上一直追随,忠心耿耿。
因此,他虽不耻降香所为,但主人既下了命令,也不会过多为难。
只是一点,他不太摸得准谢承思的心思。
粗选了一遍人,便拟出名单,全都恭敬地呈于谢承思案前。
同时请罪道:“奴婢并非有意窥探殿下隐秘,只是那金降香,实在大逆不道,害殿下……至此。殿下容情,我却难消心中之怨。此事外传,皆由奴婢指使,奴婢不悔,凭殿下责罚。”
谢承思并不理会他的一番剖白。
反倒打开他送过来的名单,细细地查看起来。
半晌,他终于发了话:
“你选的这些人,手脚可还干净?最好都要老实嘴严,规矩不错,手脚利索。若有心思多,善钻营的人,趁早筛下去,派去做别的。”
将名单递还给成素,还不忘叮嘱:“我圈出来了几个有印象的人,你回去可参考。”
“是,殿下。”
成素双手举过头顶,恭恭敬敬地将东西托回来,回到原位,重新跪下。
成素本是宫中人,于宫中内侍而言,规矩大过天。
谢承思还没处置他的长舌之罪,所以他不敢怠慢。
谢承思见他还不走,满心奇怪:“你杵着干嘛,既然领了差使,怎么还不快去办事?我这地下是埋了黄金,勾着你不肯走?非要挖出来才罢休?”
成素惭愧道:“殿下还未治我的罪。”
谢承思怒极反笑:“我有说过,要治你的罪吗?我不提,就是我不想提。你怎的这么看不清眼色?”
成素满脸讶色,不可置信地抬起了头,像是还欲再说些什么:“这……”
谢承思便打断了他:“还不走!走啊!”
心烦气燥的模样,仿佛成素若在僵持下去,他下一刻就要踢翻身前的书案,任它砸在成素身上了。
成素走了。
但心中惊疑,分毫未消。
殿下这是何意?他传了不该传的消息,殿下却不追究。
可事关金降香,殿下应当要追究的呀。他知道殿下心软,即便金降香行大逆之事,他也不忍心苛责,甚至将消息压下,秘而不发。若不是他发现长公主话里有话,也猜不出真相。现在猜出来了,也只是捕风捉影之谈,没有证据。
但他不是殿下,叛徒就是叛徒,无法饶恕。他虽不能决定她的下场,至少也要尽自己的努力,让大家看清她这个叛徒的真面目,最好身败名裂。
成素向谢承思坦白这一切时,已经做好了受罚的准备。
他甚至还想过,若殿下要处死他,他便慷慨赴死。
可谢承思竟就这么轻飘飘地放过了他。
这是为何?
殿下就算软禁金降香,也给了她妾室的名分。
她在东跨院的一切,都全殿下经手,吃用无一不精,皆比照殿下之制。连新拨给她的下人,都要殿下一个一个地检查无误后,才许放入她院中。
他为何不阻止他走漏消息?
难道是殿下故意?
成素心中生出许多不可思议。
难道他与缬草私下通气,也是殿下默许?
那再往深里想,请长公主过府,惹她不满,引她说出那番模棱两可,惹人怀疑的话,也是他设下的局?
殿下是在报仇吗?
那他究竟恨她吗?
若只是恨她,此前种种,又何必多次一举?
谢承思当然恨降香。
他恨极了她。
小腿上泛起来的疼痛,日日都在提醒他。
凭什么?凭什么她害了他,还能像没事人一般,与他府中诸人笑言晏晏?
他不过将她关起来,稍稍讨要这些年恩怨积累起来的利息,她便一副弱不堪风的样子?
对着他疯傻,见到旁人立刻便好转了!凭什么?
无妨。
她爱与旁人交际,旁人未必愿意和她交际。
尤其是——当他们知道了她的真面目,发现她做下的好事。到那时,再让她看看,看看他们还愿不愿理会她?
还有,长公主。
不是为长公主卖命吗?那就也让她看看,她卖命多年,宁愿自戕也要效忠的长公主,愿不愿意理会她?愿不愿意理会,一颗事败暴露,毫无作用的弃子?
只有他还会给她机会。
不过,这也只是因为他恨她罢了。
成为她最后一根可以依赖的救命稻草,最后一丝希望。
让她把整个人都压上去。
然后,再一刀斩断。
*
新换来伺候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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