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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果然,你是明白人!”智真老说,“于今我打发你到东京大相国寺去,那里的住持智清禅师是我师弟。你持我的书信去投他,讨个职事僧。你可愿意?”
“原当你是家人,不吃狗,所以不曾来问你。”
这一跤摔得鲁智心冒火,从地上爬了起来,瞪喝:“是哪个贼秃,想的这鬼主意来算计俺?啊!”
监寺听得攒眉苦脸,无可奈何,叫门依老吩咐,去放他来。
“他娘的!”鲁智焦躁了,在心里骂,“越是大地方越欺侮人,问个路都是这等难!”
说着,抢上两步,抓住石基上装着的木栅栏,往怀里一带,拆了横档木在手里,顺势打在天将上,立刻就断了一只脚。
“早来有些,此刻早卖完了。”
这样想着,大败酒兴,却又舍不得走,勉又吃了几碗闷酒,狗还剩一只,讨张油纸一包,揣在上,多余的银也不叫再找,站起来,一径上山。
店小二见是个阔客,越发殷勤,切了狗,又捣些蒜泥,浇上盐,一托盘盛了上来。鲁智喜不自胜,大块吃、大碗喝酒,不住地拍案大喊:“添酒来!”
一个小题大,一个蛮不讲理,可知争不个好结果,到来,彼此都不好看。于是便有四五个和尚上来解劝。这原是一番好意。鲁智忒也鲁莽,不问青红皂白,一顿栗爆,光上个个凿到。这一犯众怒。只有一个说了句:“这显通寺待不得了!”顿时满寮房的僧众,哗然响应,纷纷去各人柜中取了衣钵,往外便走。
监寺一听这话转就走,要赶拿智真老逐智这个置去平息众怒。鲁智自觉愧对师父,兼且心气傲,更不肯说一句再求收容的话,垂丧气地自回禅房去了。
走到半山亭,坐来歇一歇。这一静来,可就坏了!肚中的酒,都涌了上来,转向,只觉要呕。鲁智自己不服自己的气,偏要使一路拳脚,试试自己倒是醉了没有。
转一看,“咦!这里还有一个死不吭声,格外险,更饶不得你!”自言自语地说完了,顺手捞起笆斗大的一个石香炉,使劲砸了过去,把另一个天将的肚上打了个大,自己却也搞了一一脸的香灰。
这一名为“卷堂大散”,非同小可。监寺、首座得知消息,慌了手脚,一面拦截僧众,一面去向方丈禀报。智真老不想事闹得如此!叹一声,黯然说:“去唤了智来,我自有置。”
埋直往上冲的鲁智,一看双扉闭,也不想想此时红日衔山,关了山门,必有缘故,只如往常云游回来得晚了,举起醋钵大的拳,“砰砰”擂了两。
“话也不是这等说!”老依旧从容不迫地说,“一番顿挫,一番境。今日便看菩萨面上,担待他一二。”
“吃,吃!”鲁智一迭连声地说,摸块银,约有三两重,在店小二手里,“且切半只来!”
“天尚避醉汉!放他来,随他闹去。打坏了半山亭和山门,我着落在赵员外上,去旧换新,重塑天将的金。”
吃到五六分模样,鲁智心中便又另是一番念了。自觉昂藏七尺,一武艺,埋没在山古寺之中,顿时兴起英雄末路的凄凉。就不说效命疆场,成功立业,便个庸庸碌碌的老百姓,也还落得个“人贵适意”,如今连喝碗酒、吃块都算犯戒。而且,论起来白粥青菜,都还是受十方供养,平生一片雄心,不受人怜,到来依旧要靠人布施,这样的日,过得太窝了!
鲁智还是初到开封,了新郑门一看,京城地面,壮丽繁华,果然不同。街虽宽,行人更多。他拄着禅杖,挎了一戒刀,背上背着包裹,加以躯大,越发显得臃,撞来撞去都是人。被撞了的,看是个莽和尚,不敢跟他计较。鲁智自己也觉得无味,只好站住脚,想拦着个人问清了路再走。
“也不是我护短。”老数着佛珠,神态安详,“‘放屠刀,立地成佛’的话,你我究不曾见过。倒是常言得好,‘江山好改,本难移’,智上山一年,只吃得两次酒,已极难得。”
到得代州雁门县,却不去七宝村看赵员外——这是他为人设想,怕赵员外又要破费——径自沿大路到安,潼关,过函谷,经洛,迤逦向东。这一天到了大宋朝的京城,名为“东京”的开封府。
于是卷一卷衣袖、一腰带,拉开架打了一拳。先还像个样,越打越醉,便七冲八跌,全无路数了。只是招数不成样,气力犹在,无意间一膀扇在亭上,只听哗啦啦一阵暴响,打折亭,亭塌了一只角,瓦片差就打在他自己上。
“每喝必醉,是抑制太过之故;至于醉了,自然会胡闹,又何说得?”
山门的“门”,听得声响有异,来一望,只见灰沙弥漫中有条人影,仔细看时,鲁智正歪歪扭扭地抢上山来。他是吃过苦的,赶奔山门,气急败坏地喊:“坏了,坏了!这个畜生安分了半年,今番又醉得不小!”
此时鲁智颇有依恋之意,只说时候尚早,尽陪着老坐着,却又无话可说。怔怔地望这望那,仿佛方丈中一几一榻,无不可以逗起一段回忆似的。
众人面面相觑,只得依了老的话,退方丈,来到山门,老远就听见鲁智在门外嚷着:“你这班混账秃驴,齐了心与俺作对,再不放俺来,讨把火来烧了这个鸟寺!”
“本是智不好,连累师父,俺知师父心里,原是要留智在山上的。”
于是鲁智只得拜了几拜,取了书信银两,回到禅房,略略收拾,径自寺,却不山,只在铁匠铺间客店住,每日到市梢小酒店吃酒,吃到五六分,回来看铁匠打造禅杖戒刀。不几日打造好了,试一试极其称手,心里喜,便又赏了铁匠一两银,挎着戒刀,提着禅杖,直取山大路而来。
“休得惊慌!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。”
此时也只有方丈的侍者敢近鲁智的——他的酒倒也醒了七八分了,独自坐在寂静无声的寮房发呆,听得一声老召唤,顿觉心惊,转念又想,终归逃不过,倒是此去见老的好,借酒盖脸,免了羞辱。
鲁智实在不明白,不过略开一开玩笑,何以惹他这一顿噜苏?瞪着喝:“你满嘴放些什么狗?”
主意打定,便即起来,大声说:“去!俺也正要拜见老诉诉苦。”
“有甚?快端来吃!”
“今日我却看你不。原你心如一,不想你应了我的是一,来的却又是一。”
“噢!说得好。”老闭上说,“我且听听,你如何自己?”
“咦!”鲁智把鼻空闻了两,走到后院,只见墙角砂锅里白煮着一条狗,便即问:“你家现成的狗,如何不卖与俺吃?”
“讲!”鲁智掀开帘,暴喝一声,“哪个贼秃的主意,冷闩,叫俺摔一跤?”
要装得斯文,慢慢啜了一,只一上便不住自己,一连吃了十来碗,顿觉神清气,欣欣然一团生趣。那清规戒律,一概忘却,只记得当年角力赌酒的豪胜慨。于是不但吃酒,也要吃了。
一赌气,又扇着膀,大踏步只顾往前走,过了州桥,无意间朝东一望,两座石塔耸,一带红墙无尽,好大一座寺院。
“师父放心!俺此番山,自己住自己就是了。”
“智!”老问,“你此时心里想些什么?”
“善哉,善哉!”老张说,“不枉了你我一场因缘。趁早收拾收拾,山去吧!”
次日一早,鲁智又被唤到方丈,一门就看见桌上放着一封书信、一锭银,心想:且看老的发落,若去得时,自然领他的好意;是去不得的地方,再另打主意。
没有和尚答他的话,却有和尚闻见了狗的香味,惊惶地一喊,恰好提醒了他,取那一狗放在嘴里咬着。旁有个和尚,厌恶地躲了开去,让他一把抓住,撕了块便往人家嘴里。
帮着看门的两个小沙弥走去一望,但见鲁智的脸犹如了的猪肺,红得可怕,慌忙退了来,不约而同地一面一个,把两扇门推来合拢,上了门闩。
“智!”老面有凄惶之,“我与你师徒一场,不想缘尽今日,我一寺之主,行事须有法度,才能约束得住。你须谅我的难。”
“我也不责罚你,却也再留不得你。且回你自己禅房,明日安排你个去,我还有话说。”
监寺接问:“如何担待?”
“哟,哟!”知客摆讥嘲的吻,“照老这等说,须是每天好酒供养这醉猫,叫他吃到五六分,不叫他醉,那时就天太平了!”
“东京是繁华闹的好地方,如何不愿?”
“无奈他每喝必醉,每醉必闹事!”
中是这等说,心里到底有些发慌,走方丈,怯怯地叫声:“师父!”把个只是低着。
老看看时候不早,便他山。“去吧,智!”他说,“你只记得师父的话,便如在师父跟前一样。”
“智知罪!”他双膝跪倒,“任凭师父责罚!”
听见老的气,个个不服。知客抗声说:“这醉猫,拆了半山亭,打坏哼、哈二将,老倒没事人似的。难要等他打倒方丈,老才不护短?”
鲁智想了想,赔笑:“师父,你老惯会看人的脸,便知人心事,又何消俺说?”
无奈他相貌威猛,又睁着双铜铃似的,伸一只毵毵的大手,让人不知他存着什么心思,所以都远远地避了开去。
门和尚和两个沙弥只在门中张望,连大气都不敢。门外的醉汉可就忍不住了,越擂越急,越急就越不得开。醉模糊中,鲁智看见了守山门的“哼、哈二将”,随即大喝一声:“你个鸟汉!不帮俺叫门,只顾冷看人,可恶得!”
门实在是怕了鲁智,又听他撞门撞得“咯啦啦”的响,再不开时,真要撞破,越发胆战心惊,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,一拽门闩,飞也似的闪夹里躲着。其余和尚亦都纷纷避了开去。
门看得惊心动魄,三脚并作两步,去禀报监寺。监寺会齐东西两序位分的执事和尚,一起来见智真老,说了来意,立等发落。
看看四人影皆无,他不肯善罢甘休,一脚就奔寮房。那些和尚过了堂,歇一歇正待去晚课,望见鲁智吃醉酒闯了来,个个大吃一惊,睁大了望着,只等有机会发脚好溜。
“既如此,我有句话劝你,自来成佛成圣,都在一念。这一念是什么?是克己!一个人若是连自己都不住时,算不得英雄豪杰。”
那狗也不过沾了沾,这和尚就像守节多年的寡妇一朝被污一般,简直痛不生了。“我的天!”他着脚闹,“十七年苦苦修行,过午不,闹成这个胃病,半夜里疼得满床打,我守着我的戒,指望障惑永除,得证涅槃。如今多年修持的功德,尽皆毁在你的手里!这是怎么说?”
“这一时哪说得尽?”智答,“譬如吃酒,吃得,还想添时,俺记得师父的话,委屈自己,便熬一熬。又如遇着不平之事,想要动手时,记着师父的话,便忍一忍;真个忍不得时,手也留些余地。”
这一鲁智可吃了个苦,他本使了七八分力量在撞门,一肩撞着虚掩的门,直扑了来,心知上当,赶脚收劲,无奈吃多了酒,手脚不甚利落,实朴朴一跤摔在青砖地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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